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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9/15 17: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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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年出生于江苏省高邮市,中国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师从沈从文,是“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今年是他诞辰周年,谨以此文纪念先生。汪曾祺(.3.5——.5.16)来高邮,只因汪曾祺从扬州坐车去高邮,虽是临时起意,但想去高邮看看的念头由来已久。高邮在多数人眼中,大概只是一个盛产咸鸭蛋的地方。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高邮出了一个汪曾祺,去高邮主要为了看看汪曾祺笔下的风土人情。高邮是江苏省扬州市的县级市,一个运河边上的小县城,西邻高邮湖,南接扬州。高邮的名字很特别,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年,秦王嬴政在此筑高台、设置邮亭,得名高邮,是全国唯一一个以“邮”字命名的城市。历史上的高邮从秦朝开始就设置传递邮驿的邮亭,图为高邮的盂城驿。汪曾祺在这里出生并度过童年和青少年时期,他十九岁离开高邮去昆明的西南联大求学,后来又定居北京,从此一别家乡就是四十余年,直到61岁才第一次回去。在汪曾祺的作品中,以故乡高邮为背景的小说超过三分之一(这还不包括他回忆家乡的散文)。他也写过以昆明、北京、张家口为背景的小说,但他自己认为写得最好的,是关于高邮那些作品。汪曾祺对故乡充满深情,他把自己对于家乡的情感都化为了文字,晚年在接受采访时,他表示“家乡的素材还没有写完。”汪曾祺描写故乡高邮的小说集《菰蒲深处》,书名取自秦观诗句“菰蒲深处疑无地”。文游台到了高邮之后,第一站先去文游台。文游台位于高邮城东北文游路上,这是一处筑在山坡上的高台建筑,属于古“高邮八景”里最有名的一景。汪曾祺的家离文游台不远,文游台在过去的泰山庙后,小时候,汪曾祺经常到泰山庙看戏,在盍簪堂拓印两边墙上刻的《秦邮帖》,登上文游台看运河上的船帆缓缓移动。文游台过去是文人雅集的地方,原属泰山庙,因宋代文豪苏轼路过高邮时,和高邮的乡贤秦观,孙觉、王巩在这里饮酒论诗,留下“四贤雅集”的文坛佳话,当时的广陵太守写了一块“文游”的匾额送来,这就有了文游台,此后这里渐渐成了历朝历代士子文人们登高临远的胜地。文游台正门,牌匾上写着“淮堧名胜”。文游台历经兴废,现存建筑为清代及后来重建。汪曾祺写过散文《文游台》,对文游台的修建和保护提过很多建议。文游台不大,进门即见一尊秦观的立身塑像,手持书卷,眺望远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绝妙佳句。如今提起高邮,文学青年们会想起汪曾祺,而古代的文人们到了高邮,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秦观秦少游。秦观,字少游,北宋高邮人。官至太学博士,国史官编修。苏门四学士之一,他被尊称为婉约派一代词宗,著有《淮海词》。曾经写下过的千古名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谓家喻户晓。汪曾祺在散文中写高邮人对秦少游的感情很深,他不但词写得好,为人正派,一生经历坎坷,后半生一直在迁谪中度过,虽遭遇不幸仍保持旷达,“能于颠沛中得到苦趣”。联想到汪曾祺年曾被下放到张家口劳动改造的经历,这些对于秦观的描述,似乎也适用于他自己。古文游台因苏轼、秦观、孙觉、王巩四贤聚会得名,为何只立秦观的塑像呢?因为苏东坡只是高邮的过客,除了秦观,另外两人放到现在也不算很知名的人物,秦观是高邮排名第一的历史名人,所以文游台其实主要是秦少游的台。秦观塑像与文游台绕过秦观塑像,沿着林荫道继续北行,再拾级而上,穿过陈列名家碑刻的盍簪堂,后面就是整个景区的主体建筑文游台。文游台的地基筑在一处土坡上,高度大约只有三四十米,因此没走几步就到顶了。面前是一座重檐歇山顶式建筑,挂着“山抹微云”的匾,上下两层,开了很多窗,是个登高远望的好地方。汪曾祺小学时,每年春游上文游台,趴在两边窗台上一看半天,东边是碧绿的农田,西边最远可看得到运河堤上的船帆,现在已经看不到。年他第三次回到高邮,当地的文管会负责人请他题字,他题写了“稼禾尽观”,制成匾额挂在东窗上方,以对应西窗匾上原有的“湖天一览”,这是他最后一次回高邮。汪曾祺在文游台题写的“稼禾尽观”汪曾祺纪念馆文游台西侧为古四贤祠,祠后是秦观读书台,从文游台下来,景区东侧还有汪曾祺纪念馆。把汪曾祺纪念馆放在文游台内,其实并不奇怪,高邮人常骄傲地说上一句“古有秦少游、今有汪曾祺”。把两人的纪念馆放在一起,大概是高邮人民对这句话的具体操作。汪曾祺纪念馆在一个古朴的四合院内。进了门,就看到院里一棵桂花树下,有一个汪老闲坐的铜像,抽着烟斗,旁边还有一把空椅,似乎在等待着访客坐下来与他聊天。纪念馆有三个展厅,主要用图文的方式介绍汪老的生平与文学成就,也陈列着一些汪曾祺的手稿和各种版本的文集。北厅为主展厅,有汪曾祺儿子汪朗代表家属捐赠的藏书,相当于把汪老的书房从北京整体搬移到纪念馆内。除了藏书,还有汪老生前用过的桌椅和一些生活物件。从北京虎坊桥旧居整体搬迁来的书房年,汪曾祺家中审稿汪曾祺先生的书橱里,近一半是文学类书籍,以古典文学为主,近现代文学的书中,以他老师沈从文先生的书最多。此外,历史、书画、戏曲、民俗方面的书籍也不少,这些藏书中可看出汪老读书很杂。这个整体搬迁的书房,来自于北京虎坊桥旧居,是汪老生前最后一个住处。汪曾祺早先没有书房,在北京甘家口居住时,和儿女们合用一张写字台,经常为没桌子用而着急,他只能先想好了再写。年搬到蒲黄榆后,他有了一间7平方米左右的小屋,是他的卧室兼书房。汪曾祺平生写的大多数文章,其实都是在这个七平米房间写出来的。直到96年搬到虎坊桥,才有了这间真正意义上的书房,不过在那里只生活了一年多时间。汪曾祺故居汪曾祺故居离文游台不远,出文游台,向东便是人民路,沿着人民路往西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人民路在过去叫东(门)大街,曾经是高邮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与高邮城里的南门大街,北门大街遥相呼应,解放后改称人民路。东大街一带过去是高邮的闹市区,至今还保留着上世纪的样子。这条街不宽,只能走些行人和电动车,沿街各种商铺倒是挺多,卖什么的都有,这些铺面大多低矮、破旧,但也充满市井气息。这条街上不知道汪曾祺的人应该很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汪曾祺复出文坛,一篇接一篇的发表以故乡高邮为背景的小说,这些小说大部分都是写发生在这条街上的人和事。他写过这条街上的小贩、货郎、挑夫、店员、车匠、锡匠、银匠、打更的、卖艺的、他写的大多是各行各业的劳动者,善良、有古风的市井百姓。他晚年写作的主要任务,似乎就是要为这条街上的小人物立传。充满平民气息的高邮老街竺家巷的汪曾祺故居,原为汪家老宅一角一条东大街,串起很多条街巷,经过傅公桥路时,看到吊车和工地,拥挤的老城区里那么大一块地方在施工,很显眼。问街坊,说是在造新的汪曾祺纪念馆。看我是外地人,怕我孤陋寡闻,又补充了句,就是那个写《沙家浜》的老作家,我连忙说知道的。虽然汪老写了那么多关于高邮的小说和散文,看来家乡人还是更习惯拿那部样板戏来发名片,谁让这部样板戏比他的小说和散文都有名呢。我又问,那汪曾祺故居在哪里,她愣了一下,看我果然知道,说前面不远的竺家巷,转进去就是。继续往前走,工地旁边的巷子就是竺家巷,拐进去大约二十米,找到了汪曾祺故居。这是一幢看起来普通的二层小楼,如果不是墙上挂着“汪曾祺故居”的牌子,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门上贴有“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的对联,这是汪老最喜欢的句子。年3月5日,汪曾祺就出生在东大街的一个旧式地主家庭。祖父有文化,也善于经营,家中有三千余亩田产,经营着两家药店、一家布店。他对汪曾祺极为宠爱,亲自教授他古文和书法。父亲汪菊生,字淡如,金石书画皆通,而且还掌握很多种乐器,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职业则是眼科医生,给人看病经常不收钱。父亲的兴趣广泛、随和、富有同情心,对汪曾祺的影响很大。汪曾祺写高邮的小说最多,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呆到19岁以后就离开了,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离开那么久,晚年他曾想回高邮住上一两年,最终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我在文游台看到过汪家老宅的布局图,汪曾祺的故居原本是不小的,这里应该只是故居一隅。站在故居门前,透过玻璃窗往里面张望,好像没有人。汪老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还住在这里,他们都年事已高,我没有想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所以没有叩门。故居斜对面坐着一位晒太阳的老人,我上前和他打听故居的情况。老人很健谈,他说汪家是个大家族、祖上有近百间房屋,这一片几乎全是他家的房子,后来土改都被分了。据他介绍,昔日汪家的大门在科甲巷(今傅公桥路),竺家巷这里是后门所在。现在保留的故居只是当年的两间柴房,住着汪曾祺的弟弟和妹妹两家人。现在还住在这里吗?我问。“他们现在搬到亲戚那边住了,这里快要拆了”,老人指着对面的工地说,等那边新的故居纪念馆盖起来,这里就会拆掉。因为故居周围正在扩建,故居北侧和东侧的房屋已经拆除,变成了工地。从展示的效果图来看,这个故居原址上建立起来的纪念馆,规模颇大,由好几栋现代建筑组成,年是汪曾祺的诞辰百年,这也许最好的纪念方式。汪曾祺纪念馆效果图东大街上的高邮往事走出竺家巷,我又绕着故居周围的街巷走走看看,希望能多找到一些与汪曾祺书中有关的痕迹。汪曾祺的小说集一度是我的床头书,我对于他书中描写过的地名很熟悉。以东大街为核心,南到越塘,北到大淖河,东到泰山庙,西到运河边,都是他经常去到的地方。他绝大部分小说,写的都是故居周围1公里内人和事,这也是一个小孩子的主要活动范围,因为他写的都是记忆中的高邮。汪曾祺小说里写过,竺家巷口原本应该有两家茶馆。西边是如意楼,东边是得意楼。如今都已不复存在,得意楼已经拆除,而如意楼则变成了卖手抓饼的小店。旧日高邮城图景朱瑞庭绘汪家在高邮城里有两家药店,一家万全堂在北大街,一家保全堂在东大街。保全堂药店是汪曾祺小说里的重要场所,他几乎每天都到保全堂里来玩,店里的伙计管他叫“黑少”(他小名黑子,因为长得黑),药店里除了来买药的、还闲坐着各种各样的人,他喜欢来这里听他们讲故事,这在小说《异秉》中有所描写。保全堂如今已拆分成好几个商铺,变成了杂货店和美发店。如今的傅公桥路,也就是原来的科甲巷,汪家大院正门就开在这里。傅公桥东侧现在成了农贸市场,卖菜的,摆摊的,很热闹。这一带的熏烧(熟食)摊子很多,卖各种卤味,盐水鸭、烧鸡、蒲包肉、猪耳朵、卤牛肉等。汪曾祺在小说《异秉》里,写过摆熏烧摊子的王二的发家史。在小说中,王二每天晚上在保全堂药店门前摆摊卖熟食,还卖一种用蒲草包裹的肉肠叫“蒲包肉”,是当地独有的风味。如今王二的后人依然在汪家故居对面卖蒲包肉,已经快成为百年老字号。街边正在制作咸鸭蛋的老人草巷口与汪家所在的竺家巷只一街之隔,这条巷子不短,大概有五六百米,当年是高邮北乡人给城里人送做柴料(芦草)会经过的巷子,顽皮的孩子趁担柴人不注意,常常抽上一把芦苇。过去的草巷口很热闹,两侧开有很多铺子。汪曾祺在散文《草巷口》里,详细的描写了这条巷子的糕点铺、烟店、茶炉子、澡堂子、香烛店、碾坊、酱园,这些都是来自于他童年时代的观察。如今巷子里的住家,早就取代了这些店铺,草巷口也不再热闹。不过巷子里还有一家老浴室叫“玉堂池”,附近的老人都还去那里洗澡,据说汪曾祺小时候也在那里洗过。汪曾祺的作品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他的作品虚构成分极少,大多数是来自于真实回忆,地名也准确可考。他笔下的那些人物,比如戴车匠、侯银匠、王二、侉奶奶、薛大娘等人其实都是他当年的邻居。他在小说集《菰蒲深处》自序中说:“写小说,是要有真情实感的,沙上建塔,我没有这个本事。我的小说中的人物有些是有原型的。”如今那些原型人物大多已经作古,但是他们的后人应该还生活在这条街上。小说《异秉》中的王二后人,仍在经营着蒲包肉的生意汪曾祺一生中的很多篇文章都是写的这座封闭的、褪色的小城,他写的都是记忆中的,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高邮,他很少写现代故事。看他的小说你会惊讶于汪曾祺十九岁离开故乡,几十年没有回去,为何他记忆力那么好,居然可以把街上每一家店铺特征记得清清楚楚。《异秉》是汪曾祺的代表作之一。“异秉”,即异禀,异于常人之处,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小说里的王二生意越做越好,别人认为他有异秉。汪曾祺成为作家大概也是有异禀的,他的异禀就是他的观察和记忆力。在他的自传体散文集《逝水》里,他说自己从小喜欢到处走,东看看,西看看,“我熟习沿街的店铺、作坊、摊子,到现在我还能清清楚楚地描绘出这些店铺、作坊、摊子的样子”。他戏称,“也许是这种东看看西看看的习惯,使我后来成了一个作家。”大淖记事草巷口西边相邻的就是大淖巷,笔直往北可去到大淖河,就是汪曾祺作品《大淖记事》里的那个大淖。“淖”(nao)这个字是个生僻字,很多人都不会念,我也是读他的小说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字。大淖是距离汪家不远的一个池塘,汪曾祺小时候几乎天天随挑水的老朱去大淖,对那里的风光很熟悉。《大淖记事》里挑夫女儿和锡匠儿子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大淖河边。汪曾祺在《大淖记事》中写道:“淖,是一片大水。说是湖泊,似还不够,比一个池塘可要大得多,春夏水盛时,是颇为浩淼的。这是两条水道的河源,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过去大淖是城区和乡下的交界处,由大淖乘船,可至北乡各村。其实大淖这个地方,过去高邮人都写作“大脑”。这个地名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为了躲开这个“脑”字,在早期跟大淖有关的小说里将“大脑”写成“大溏”。年,汪曾祺在故乡高邮的芦苇荡汪曾祺在小说《大淖记事》中描写的大淖,如今是市民休闲散步的小公园后来经过汪曾祺考证,脑这个字的发音应该来自于蒙古话“淖儿”,也就是水塘的意思,后来随着小说《大淖记事》的问世,高邮这个地名也就顺理成章的由“大脑”变成了现在这个“大淖”。沿着大淖巷行至大淖河边,如今这里只是一个砌了围栏的大一点的池塘,不见“沙洲”,也无“浩淼”之感。没有了芦苇和往来码头的船只,现在这里只是一个附近居民会来散步的小公园。当然也不是一点也找不到过去的痕迹,至少我还看到了“三圣庵”,这是大淖河西边一处极小的庙,我记得汪曾祺写到过。汪曾祺在散文《三圣庵》里,写了小时候祖父带着他去大淖边的三圣庵,去看一个叫指南的老和尚,指南是个戒行严苦的高僧,是他爷爷的朋友。他写指南和尚是为了引出指南的徒弟铁桥,铁桥和尚则是汪曾祺父亲的朋友。指南的徒弟铁桥是一个风流和尚,相貌堂堂,会写字,会画画,是善因寺的方丈,后来据说是当汉奸给毙了,他也是小说《受戒》里石桥和尚的原型。汪曾祺是以写和尚出名的,作为晚年复出文坛大放异彩的老作家,当年他的代表作就是《受戒》,写的是一处乡间小庙里和尚们的生活。过去高邮城里的寺庙多,他小时候常去庙里玩,看各种各样的佛像。他写过的承天寺、善因寺、天王寺似乎都已经拆了。汪曾祺写僧人的内容也不少,除了《受戒》,他还写过《四僧》,写过《庙与僧》,现在来看,《受戒》不过是对于《庙与僧》的一种改写。他对描写正经修行的和尚兴趣不大,汪曾祺写和尚,是将和尚还原为普通人,或者说作为一种职业来写,和一般箍桶的,织席子的,弹棉花的差不多,当和尚也是一份工作。于是《受戒》里写的那些和尚都不守什么清规戒律,他们吃肉喝酒打牌有老婆,普通人做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小说中他对这些和尚世俗化的描写并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怪有意思。《受戒》里的故事发生地,是真实存在的,就是高邮北郊的庵赵庄,现在叫昌农村。那座乡间小庙,现在还在,变化不大。年,汪曾祺一家为了躲避战火,搬到离高邮城里稍远的一个名叫庵赵庄的农村,住在村中的“菩提庵”里,一住就是半年。高邮是水乡,过去人们出城到乡镇,大都是坐船的,那年汪曾祺去庵赵庄就是从大淖坐船去的。那时汪曾祺才17岁,带着一本《沈从文小说选》反复翻看,这本书使他对文学产生稳定的兴趣。再后来,他报考了西南联大,去了昆明,成为沈从文的学生。43年后,他发表了小说《受戒》,写的就是那段时间在乡间寺庙避难的生活。小说《受戒》里的原型寺院,位于高邮北郊的庵赵庄高邮的水从人民路往西步行,就到了大运河的堤岸边,京杭大运河就在眼前,如今的运河仍然水道繁忙,很多货轮船队南来北往。汪曾祺儿时所上小学(五小)西面,穿过一个菜园就是运河河堤。少年时期的汪曾祺常常河堤上玩,看运河里行大船,看撑船的人,看打鱼的,看修船的。据他回忆,当年运河的河堤和城墙垛子一般高,他到运河堤上去玩,可以俯瞰堤下人家的屋顶。城里小孩放的风筝,在河堤游人的脚底下飘着。有的时候他也去西堤玩,那个时候运河比较窄,坐小船两蒿子到了。西堤外就是高邮湖,也叫珠湖,汪曾祺小时候第一方印章,刻的就是“珠湖人”。如今不用坐船,走上运河二桥,就可以去到运河的对岸,西堤。运河的西堤,就是高邮湖东堤。从没见过这样的格局,高邮城挨着运河,运河又挨着高邮湖,诺大的高邮湖和繁忙的运河中间只隔了一道堤,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站在运河堤上看高邮湖,这里依旧是平静的,透明的,一大片水,浩瀚无边。远处只有几艘古帆船,一动不动停在那里,让人觉得荒凉,又有点神秘,这景象和汪曾祺书中描写过的高邮湖几乎一致。高邮湖上的落日京杭大运河上货轮船队穿梭来往,依然繁忙运河上的镇国寺塔,保留了唐代建筑风格,被称为“南方的大雁塔”熟悉汪曾祺作品的人,都知道他的文字里经常出现水。水通常平静流着,但也会有汹涌澎湃。因为高邮湖和运河河堤高于高邮城区,所以高邮湖以及运河自古就是一个悬湖和悬河,到多雨季节,一旦高邮湖水与运河水位暴涨,这样的格局就会引发水灾。年那场大洪灾是汪曾祺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之一,那一年因为连续暴雨运河堤多处决口,高邮成了泽国。汪曾祺在小说《钓鱼的医生》里,对那次大水有详细的描述。“大街上成了大河。大河里流着箱子、柜子、死牛、死人。大水十多天未退,很多人困在房顶和树顶上……”除了大水造成的灾难外,他还描写了他父亲拄着长竹蒿,每天蹚着齐胸的水出去办赈济的情形。有一次他父亲还和几个水性好的水手,用铁链系在一起,渡过激流去一个被水围困的孤村送面饼。水灾期间,汪曾祺一家住在茶馆的二楼,大水一个多星期后才退。他在《故乡的食物》里写,这一年各种作物减产,只有茨菇丰收。水灾那年他吃了很多咸菜茨菇汤,觉得很难吃。此后离开家乡,几十年不吃,并不想。直到有一次去沈从文家里拜年,吃了张兆和做的茨菇炒肉片,这才重新找回对茨菇久违的感情。茨菇唤起了他的乡愁,他想喝一碗故乡的咸菜茨菇汤。水乡赖此救荒汪曾祺绘(注:本文内容为作者年11月高邮之行的回忆所写,现高邮部分景点尚未正式恢复开放。据悉,新的汪曾祺纪念馆按照计划将于年5月完工。)(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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