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诸公登慈恩寺塔
时高适、薛据先有作
高标跨苍穹，烈风无时休①。
自非旷士怀，登兹翻百忧②。
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③。
仰穿龙蛇窟，始出枝撑幽④。
七星在北户，河汉声西流⑤。
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⑥。
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⑦。
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⑧。
回首叫禹舜，苍梧云正愁⑨。
惜哉瑶池饮，日晏昆仑丘⑩。
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
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天宝十一年（公元年）秋，杜甫与岑参、储光羲、高适、薛据5人同登慈恩寺塔，各赋诗一首。据杜甫原注，高、薛已作诗于前，杜甫作诗在后，故曰“同诸公”，同就是“和”的意思。慈恩寺，贞观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李治作太子时为文德皇后所建，故以慈恩命名。高宗永徽三年（），玄奘法师为贮藏印度取回的佛经，在慈恩寺内建佛塔，就是慈恩寺塔，又名大雁塔，今存7层，在陕西省西安市，为西安名胜。诗歌前4句起兴，既写塔之高，又喻世之忧。“忧”字是全诗的诗眼。以下依次描写登塔所见之景，抒写登临所感之情。后4句穿透千年历史：“贤才远去，小人当道”是唐玄宗荒淫误国的结果，“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乃千年治乱的症结。
慈恩寺塔高耸入云，
塔上，劲风长年吹个不停。
倘若没有旷达之士的胸襟，
登临此塔，反而会百忧顿生。
登上此塔，才会知道佛教的力量，
在这里，足可以放飞想像，探幽揽胜。
仰面穿过屈曲如龙蛇般的蹬道，
方可从昏暗的斜柱之间走出，登上塔顶。
站在塔顶，可以看到天上的北斗七星仿佛被塔的北窗所含，
可以听到银河的流水声正向西涌动。
日神羲和驾驭着太阳匆匆西行，
秋神少昊为人间携来美丽的秋景。
远眺终南诸山，高低错落，给人割裂之感，
泾水和渭水交汇在一起，孰清孰浊难以辩明。
从上向下望去，气象一派迷濛，
哪里还能辩识出长安都城。
回过头来去呼唤一代贤君虞舜，
只见九嶷山上还有愁云笼罩着他的寝陵。
痛惜呀，当年穆王与西王母在瑶池宴饮，
一直持续到夜幕升起在昆仑山峰。
天鹅一刻也不停息地离开栖息之地，
它伤心地鸣叫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请君且看那些追阳逐侯的大雁，
却各自都有着谋取食物的本领。
①高标：高耸入云的物体，此指慈恩寺塔。跨：超过。苍穹：天空。烈风：劲风。休：止。
②自：犹“若”也。旷士：心胸开阔之人。翻：同“反”。百忧：各种忧思。
③方知：才知。象教：佛教。冥搜：探幽，也有想像意。
④仰穿：仰面穿过。龙蛇窟：指塔内磴道屈曲如龙蛇盘旋。枝撑：塔中斜柱。幽：昏暗，不明。
⑤七星：北斗七星。北户：北窗。河汉：银河，亦曰天河，又称星河、云河、天河、银河等。
⑥羲和：神话传说中为太阳驾车的神。鞭：驾驭。少昊：神话传说中的司秋之神。行：运行。清秋：清爽的秋季。
⑦秦山：指终南诸山。泾渭：泾水和渭水。
⑧一气：一片迷濛不清。皇州：指帝都，诗中指长安。
⑨叫：呼唤。虞舜：古代传说中的贤君。苍梧：即九嶷山，在今湖南宁远县东南。愁：惨淡。
⑩惜哉：痛惜呀。瑶池：相传为西王母所居之仙境。晏：晚。昆仑丘：即昆仑山，传说中神仙所居之地。
黄鹄：大鸟名，一名天鹅。此为杜甫自喻。投：向。
随阳雁：追阳逐侯的大雁。比喻趋炎附势的小人。稻粱谋：谋取食物，比喻追求利禄。
